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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卜勒 - 孙燕姿

00

一闪一闪亮晶晶 

好像你的身体

藏在众多孤星之中 

还是找得到你 

挂在天上放光明 

反射我的孤寂 

提醒我 

我也只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01

 “嗯?我就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压的很轻很低的讲话声,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和鞋跟踏在地上的响,最后是咔哒一下的锁扣上了。

于鹤蹭了蹭枕头,她睡眠浅,即使是平时在学校累了一天还是有可能被宿舍里舍友翻身的轻微响声吵醒,更何况现在心里有事。她又翻了个身,把手脚换了几个位置放,还是不自然不舒服,干脆大张着正面躺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天花板。

医生真烦。 

这句话不是说医生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医生触及了她的利益,医生这个行业有什么她知道的恶心黑幕,而是他是医生这件事,真烦。老是要值班,很烦;对每个病人尽心,很烦;半夜不能好好睡觉,很烦。比如本来明天是约好出去玩的,她周末又好不容易回来睡,结果今晚某人又被叫出去站手术室,把她吵醒了还要让她一个人待在又空又黑的房子里。

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就感觉眼前有了雾气,又想到那人总笑她孩子气笑容多眼泪也多,气得对着空气吼:“于骞逸你真讨厌,你好烦,要不是你是哥哥我才不要喜欢你!”吼完以后房子很给面子的回音了,过了几秒又完全安静。太蠢了,真的是又小孩子气又蠢,她侧了身蜷缩起来,枕头上隐隐出现水的痕迹。

 

02 

最近科室里最年轻受欢迎的那位医生心情不太好。倒不至于臭着一张脸面对病人和家属,但是偶尔的空闲时间不再是盯着微信聊天不断的笑,只是皱着眉头放空。

“小于?小于啊,你过来一下。”临下班,科室里的一位上了点年纪的主任叫他过去交代了点工作,然后又状似无意地问他今晚能不能一块吃顿饭,又唠叨起年轻人得多认识点新朋友。点了两句于骞逸就头痛,这不明晃晃的相亲吗,今晚小鹤还得回来,上周末闹了个不愉快搞得她这一周没理他,这会可得把这个妹妹哄好。

他正打算着回绝,特殊的铃声就响起来,他露出个抱歉的微笑就接起来,“小鹤啊,哥今晚在家给你……”“我今晚和同学在外面玩。”然后啪一下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神色不太好地站了一会,转过身来笑着说行吧我这换个衣服您等会儿。

万万没想到该遇的还是遇上了,两兄妹在电影院打照面的时候都心下一沉,偏偏于骞逸身后的今晚才认识的姑娘扯了他袖子问这小朋友是谁骞逸你也不介绍一下。

于鹤还没反应,身边的一群女生不乐意了,其中有个说了一句鹤鹤是您身边这位的妹妹,亲的,捧在手上舍不得摔的那种。于骞逸眉头就又皱得厉害,说小鹤这么晚了你在外面看电影还不回家,这都十一点多了你打算看到几点。

于鹤一下子火了:“你管我,你先送这位姐姐回去,十一点多了人家自己一人不安全,我今晚不回去不是说了么。” 

于骞逸看了她一会,对旁边的女生笑了笑说您家在附近对吗,能叫家里人来接一下吧。然后没等着回话就大踏步地往前走,拉住于鹤的手腕。于鹤骂他,你烦不烦,我在外面玩会怎么了,你和人家在电影院黑暗里你摸摸我我亲亲你我管你了吗,你拿什么来管我。

于骞逸没理她,平时老是对着病人露出最灿烂最温柔笑脸的于医生嘴抿成一条线。他拿自己这个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车库到车上到家里,于鹤的嘴没停过,一直在念叨着骂他。到了家里瞥见于骞逸吓人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又把袜子脱了站在地板上觉得不能怕他,结果被他很凶地瞪了一眼。这一瞪把她眼泪一下子瞪出来了,她开始小声抽噎着,一下一下的耸着肩膀无助地站在玄关冰凉的地板中央。于骞逸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走过去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我才刚开的暖气,你脱了袜子站在那儿,会感冒知不知道。” 

“关你事啊”带着哭腔的四个字,“坏蛋哥哥”。 

于是这一晚她被抱在怀里暖烘烘地念了好久她多委屈,然后昏昏沉沉洗了个澡,被放进被窝里睡了。睡前依稀听到一句晚安。 

 

03 

于鹤终于还是和于骞逸去了青堂山玩。说是玩其实也就是爬爬山,走走停停聊会天,顺便去山上的寺庙祈了个福。从寺庙出来,于鹤哇了一声,大树上铁锁上到处系着红红的飘带上边写着各种各样的心愿,随着风飘起来特别漂亮。于骞逸这时候回头,看到这个妹妹微张着嘴,圆圆的眼里都是阳光揉成的细细碎碎的光。

于骞逸嘴角忍不住泄出一点点笑,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想要的话哥哥给你买一个,你想系在哪里?”于鹤指了指最高的树枝,眼睛弯起来看他。于骞逸转身去买的时候半真半假叹了一口气,念叨着到底还是个孩子。声音不大,于鹤刚好听进去一耳朵,一下子扯着他衣角把他拉走。

“小朋友这是怎么了?”于骞逸拍拍她扯着衣角的手。于鹤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不能计较不能跟傻子计较,最后还是忍不住噼里啪啦开始说,我今年十九了大哥你别什么时候都把我当小孩行吧你这样我真的不想理你你知道伐我像上个星期一样每天不理你你就开心了。于骞逸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又被她瞪着眼睛狠狠地剐了一眼。于骞逸佯装正经地咳了咳,一点点顺开她攥得死紧的手指,“我倒想你能一直是哥哥的妹妹。”然后十指相扣地拉着泄了气的于鹤去买了红飘带,工工整整地写了个愿诸事顺遂,托了人爬上树系到最高的枝头。

 一个想快点长大好与他并肩,一个想护她在身后好永远天真烂漫。

下山的时候地有点滑,于鹤一下子脚给崴了,身边路过的大姐先扶了她一把,于骞逸才回过身看到她皱成一团的脸。

 “没事没事,哎你干嘛呢。” 

有没有事你说了又不算,于骞逸拉她在旁边坐下,把她鞋子解了摸上脚腕,于鹤看他认真那样子有点不自在,嘴里嘟囔着上山闷的都是脚汗臭死你。于骞逸一下子没绷住笑了,于鹤没好气地说你笑屁啊你医生了不起是吧,于骞逸很臭屁地说不是医生了不起,是你哥了不起。最后友好地达成共识是剩下没几阶台阶于鹤自个儿走,下了平地哥哥于骞逸背着回去。

说起来其实一是下楼梯背着更不安全,二是于鹤的脚腕压根没啥事,背来背去纯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下了山差不多傍晚,太阳也在爬下山,把天也染成了暖暖橙黄,于鹤趴在于骞逸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呼出的气凝成白雾又散掉,把脸凑上他的颈窝蹭了蹭说哥你真好。于骞逸被她的头发蹭的有点痒,不由得笑起来,“小丫头这会知道哥哥好了?”于鹤又闷闷地说:“原谅你了。” 

原谅你在半夜匆匆忙忙地去手术室。

原谅你在我吃着早餐的时候才回来顶着黑眼圈说对不起我现在陪你去行吗。

原谅你在我说不去后才如释重负去睡觉。

原谅你去相亲陪别人看电影。

原谅你在别人扯你衣袖的时候没及时推开。

原谅你昨晚瞪我。

原谅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04

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又因为都是重复的日子而显得很短,工作日于骞逸早上睁开眼在算星期几有几个病人,于鹤早上刷着牙在数第几周有几节高数课;休息日就是小女孩被锅碗瓢盆的声音弄醒,闭着眼睛刷牙洗脸梦游到餐桌前赖在摆碟子的哥哥身上。

所以周四的八九点突然接到于骞逸的电话叫她下楼,于鹤是有点惊讶的,那会儿她刚洗完澡缩在椅子上擦头发,第一反应是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可是转念一想饭点早过了,宵夜点又没到,而且今天他好像很忙下午的微信消息都没回来着。 “你到底啥事?我刚洗完澡在这,还得换衣服特麻烦,啥事不能在电话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那边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别下来了,我就今天刚好办点事顺路看看你。”

于鹤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跳下椅子把毛巾挂在柜子挂钩上,有点着急地喊他别走,敢走她这周就不回家了。

“没事,这周末我也挺忙,你回家可能也见不着我人,还不如在学校。” 

于鹤被这话气得一咬牙,把柜子里的衣服往下一拉衣架都扯到地上,“于骞逸我没跟你开玩笑,今晚我见不到你人我真的会特别生气。”她干脆把手机摆桌子上开了免提,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着电话吼不许走不许走你就在宿舍楼旁边的饭堂里靠门边的位置坐着等我,然后一激动差点把脚从破洞裤里的洞踩了出去。

那边说了句好就把电话挂了,嘀一声在还算安静的宿舍特明显。于鹤对床的女生对着镜子在卸妆,啧了一声感叹这是什么忠犬哥哥霸道妹妹,于鹤还没功夫搭理她就听见隔壁床床帘里悠悠传来一句明明是一对怂货兄妹,于鹤骂了句你他妈闭嘴看剧,祝你下一部剧继续押错男主。一片哄笑声里于鹤踩着洞洞鞋冲下楼,一路小跑。

还没到食堂门口她就看到于骞逸低着头手里握着手机放空,背弓肩垮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好事。她想了想先打了个电话过去,铃声一响就看到于骞逸瞬间挺直了腰背,皱着眉往旁边看,她撒娇说走得太急穿了洞洞鞋和破洞裤现在冷的要死,能不能回车上聊,还有就是要走到食堂门口了让他出来接她。

于骞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语气不太好地说:“了不起啊,现在这么懂疼自己身体了于鹤?”于鹤没在意他这破话,软着声音让他过来。她乖乖地跟在他后头上了后座,等他探出身子去开暖气以后又坐回来。灯没开,昏黄路灯的光没进到车里,她没等着眼睛适应黑暗就往前一扑投进他怀里。少女柔软的身体,没太干的头发上的洗发水味儿,清甜的嗓音,黑暗中占据他所有感官。“哥哥,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了。” 

于骞逸稳了稳神想推开她,“没事真的,我就来看看你。”然后被勒得更紧了,“我想听,”有一种坚定的情绪在声音里,”我是说,你可能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只想逗我开心,但是你得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是要表面装着开心,心里担心了一万遍的人。你就是想我难受。“

于骞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的手慢慢搭在于鹤勒紧他的手臂上。 “哥哥,叔叔、你妈妈和我妈妈都一直不在国内,其实呢你很多事情是只有我知道,真的,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但是这一次我想听你亲口说,反正我就这么任性。” 

于鹤感觉到他的手垂了下来,头也垂了下来搭到她肩膀上,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发点声音出来,“小鹤啊,哥哥真的很没用。”

“……你说这人活生生的送过来,什么都做了,真的,我以为……” 

“能活过来的,中间是有醒过来的迹象的,真的啊小鹤。” 

“怎么就没……没了呢。” 

说句没事安慰他太容易了,没事这不是你的错,怪命不好,怪科技不够先进,怪同事手脚不利索,随便说点这个太容易了。可是他不想听,她也不想说。

要么像个理工男一样给他逐条冷酷分析,首先你以后会经常遇到所以你要放平心态,其次你要回想一下哪里做的不够好,最后要懂得吸取经验,下一次才能如何如何。——木头才会说这个,于鹤不是木头。

她的伶牙俐齿都没了,她只是一遍遍喊他名字,喊他哥哥。

“于骞逸,于骞逸……哥哥。”

“我还在这呢。” 

最后也不知道是没干的头发蹭湿了他的脸,还是别的什么,于鹤不在意,他也就不在意了。

 

05

一到长假,于骞逸总觉得头疼。

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放了寒假的大学生每天抱着电脑手机傻乐,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没个正形,有一天仍不住说了她两句,于鹤抬头对他随意地笑了下,又想起什么似的严肃地保证明天不会再让下班回家的于医生看到这种场景。第二天有了不好预感的于骞逸推开门发现家里一片静悄悄,他瞄了一眼鞋架上一双不少的鞋子,皱着眉敲了敲紧闭的房门,“于鹤!”接着房间响起懒洋洋的声音。

“请进。”

请你个头,小丫头真出息了。

于骞逸拧开房门看到一团被子和露出的一点黑发,他气结:“你可真能睡。”

“过奖过奖,睡得挺痛苦的,唉,为了不让于医生看到我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只能睡觉了。”

从那以后于骞逸也没怎么管过她了,开心怎样乐意怎样,这小姑娘一直有主意的很,硬碰硬最后下场都是他自己心疼得要死,干脆放手随她宅家或者出去一玩就一天。当然在外面过夜是不可以的,这个绝对不行,多晚都好他可以过去接她,但是不可以不回来。为此小姑娘还抱怨过,自己不是高中生了过夜又没什么。他才一下子板起脸说不行,虽然他不是没听到她小声嘀咕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也明白大学生活里很多他没办法去插手阻止的东西,但是放假在家的时候不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如说他自己有点什么私心。

想要回家能看到她。即使晚上回到的时候她在睡觉,也总能看到她留着的客厅小灯,桌子上泡好的牛奶,在他经过她房间门口时,感受到的那么一丁点的她的存在。那就很好。

然后日期进度就一直拉到了临近情人节的那几天,中间快进了春节那么个重要节日。大多数人觉着没有合家欢的春节没什么意思,两兄妹恰好也是这一拨人。年前接到越洋电话,视频里的老两口都是很疲惫的样子,又很抱歉地说今年真的没空回国,于鹤对镜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说妈妈我知道了,你和叔叔都很累了快去睡吧。可是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她攥紧了于骞逸的手,在显示已挂断电话那一秒眨眨眼睛掉下一滴眼泪来。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于骞逸大年三十晚买了一堆菜正捣鼓着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临走前对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于鹤想说点什么,嘴里一堆嘱咐和道歉绕来绕去,最后只能说了句小鹤记得吃饭。

他没办法,他不只是于鹤的哥哥,他还是一个医生,他得对他的患者负责。

可是年后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他确定了好多遍不是因为自己的愧疚造成的错觉,而且他非常不愿意去承认这种古怪源自于,于鹤开始躲他。

不是不见他的那种躲,是早上坐在椅子上吃早餐的时候说谢谢,是吃饭的时候变得不爱说话,是他在想揉她头发的时候微微后退的一小步。……是现在,她在电话里说了她回不来了,今晚在朋友家过。

“反正你不是也没在家么。”她就这么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就握着手机看着被挂掉的界面,然后呆呆地转移了视线到医院滚动屏上的预防跌倒四个字上,胸口像是闷了一口气。他不是听不到,更何况她估计也没想怎么瞒着他,那通电话的背景音乐分明是嘈杂的ktv,在朋友家这四个字不如说是顺口的,懒得改了。

“于医生,于医生,212病房四号床的病人……”

“好我现在来。”

结束工作是凌晨四点了,又细又弯的月亮连样子都不怎么显,更不能给黑沉沉的世界带来太多光亮,就只有那么些散落天边的星星还给了他点慰藉。最亮最亮那颗是启明星啊,于鹤曾经无数次抱着他胳膊说“看,那就是我,多亮。”想起没回家的于鹤,他有点低落,摸摸口袋掏根烟出来,关掉了暖气打开车窗,烟头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他把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习惯,当他反应过来就这样了。

好像也不是戒不掉,就是不想戒。身体很累,心更累,大家都是成年人谁爱听你发点牢骚,没地儿说,没人陪着,戒不戒有什么所谓。他又深深吸一口,周身都缠上了烟草味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可笑,他一个医生每天跟病人说这说那的,到最后自己还不是一个样子。

可是今晚的烦躁,不是烟草能缓解的。

他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于鹤很快就接起来了,“有事快说。”她声音里带点隐隐的玩闹遗留的笑意,背景音里起哄的声音都要盖过音乐声,“于鹤你快打完电话啊,该亲就亲这个今晚你跑不掉了。”

他知道于鹤长大了,不是跟在他背后那个小孩了,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接触到感知到,她不再是那个眼睛亮亮的永远要和他待在一起的小小的于鹤了。他感到鼻酸,于是快速地关上车窗打开暖气,妄图欺骗自己鼻酸的原因是着凉。他知道他再不说点什么肯定会被挂断电话,于是他开始使用自己那点龌蹉的伎俩,“小鹤,我刚下班,我有点胃疼,我不知道药放在哪里了,我可以去接一下你吗?”他装出一副,很疼却要压抑着的样子。

这样的吃相太难看了,于骞逸自己也清楚。

那边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报了地址。待于鹤坐上车,他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眼睛瞥过她花了一点的口红,漠然地转回头一脚油门踩下去。

家里大门一关,于骞逸就扯过于鹤的手臂,他拼命压低了音量免得吵醒了邻居:“于鹤你给我整这一出?你才多大你就给我来这个?”于鹤就着这个被他扯高了手臂的别扭姿势,回头对他不耐烦地说:“操你妈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平时在家跟你玩纯情哥哥妹妹玩腻了行吗?平时没空管我这会来叽叽歪歪。”

“于鹤你给我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于骞逸把她手臂攥得更紧,一下子把于鹤扯到跟前来。

于鹤定定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嘴上还带着乱七八糟的口红:“你小声点,吵醒邻居多不好。”然后又眯着眼睛看着他说了——

“于骞逸,哥哥,我喜欢你。”

又接了一句,“异性之间那种喜欢。”

于骞逸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下意识放松了,于鹤的手臂失去了禁锢。然后皱起眉又舒展开,完全换了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小鹤,你年纪还小,分不清亲情、依赖和喜欢,哥哥不是要你怎么样乖,怎么听我话,我是说咱们得对自己负责对吗?”

“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于鹤被激怒了,“对自己负责,你抽烟就是对自己负责是吗于骞逸?你以为什么所谓成年人,什么隔阂,什么劝我回家,你他妈在这跟我装胃病就是吃定了我再怎么样怀疑,也像个傻子一样为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乖乖跟你回家拿药。”她越说越生气,干脆踮起脚恶狠狠揪着他衣领,“你不觉得自己卑鄙吗?”

什么都被戳穿。

没有得到回应的于鹤脱了力坐在地上,她自嘲地说是她自己不对,她知道不应该喜欢,会让哥哥困扰,那这样就放过她让她离得远一点,尝试像普通的男生女生去谈个简单的恋爱。

最后她垂下头喃喃地说:“我不是怪你不陪我,我只是不想再等一个等不到的结果了,对不起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给你也很多困扰。对不起。”

于骞逸还是说不出话,他慢慢蹲下来平视着于鹤,伸手摸上于鹤湿漉漉的脸,然后女生就把头摆开,窝进双腿之间。“别再碰我。”

其实从始自终这段关系没有平等过,一直都是他,他的私心造成这个结果。不知哪一天开始少女突然地成长,那些亲密的身体接触早就不适合,是他一而再放纵自己,催眠说只是很疼爱的看着长大的妹妹。

他早就想过有一天妹妹会找男朋友,会嫁人生子,那会他们早就是单纯的兄妹了。但是不行,他好像只是越来越没法接受,而没有如所想那样,一点点淡掉。九岁的年龄差不是问题,他只是觉得好笑,自己并没有那么好,和所有的踏入社会的成年人一样,掉进了大染缸,他觉得不公平,他更希望于鹤能找到一起踏入染缸的人,而不是自己硬扯着她,强硬地把她染成自己想要的色彩。

于鹤应该有她自己的色彩。

于骞逸护着于鹤,只想帮她挡掉那些污浊,好让她在色彩中挑挑拣拣变成她自己想变成的模样。

可是,看着于鹤一抽一抽的肩膀,于骞逸再没办法说出一句违反心意的话。

“小鹤别哭了好吗,哥哥也喜欢小鹤。”

“不是安慰,不是敷衍,不是为了蒙混过关,你抬起头看看我好吗?”

少女显然没有相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哭泣,然后被强硬地捧着脸抬起头。

“你这个口红颜色不好看,哥哥下次给你买一个。”于骞逸偏了头,伸手遮住于鹤的眼睛,倾身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然后松开了手,于鹤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于骞逸又叹了一口气:“正常的兄妹,早就不该这个年纪还这样天天黏一块了,就算是亲生的,也该避讳了。”

“是你年纪小没想明白?其实你早该想到。”

于鹤又哭起来,哭得声音又哑又软,“是不是你这辈子都没打算说啊?是不是我今晚不戳穿你就真的打算以后就让我当妹妹啊?……我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要错过啊。”

于骞逸把于鹤抱起来,于鹤就狠狠咬他,咬累了哭累了就把脸搭在他肩窝里休息。

没拉窗帘的客厅,窗外的阳光一点点透进来,撕裂了黑沉沉的幕布。

于骞逸先把于鹤赶去洗了澡,等于骞逸洗完出来看到于鹤很乖地坐在他的床上擦头发,眼睛亮亮的像收到礼物的小朋友,他走过去拿吹风筒很自然地帮她顺头发。热烘烘的吹风和按得她很舒服的手指,于鹤很安心地坐在那里昏昏欲睡。在头发吹好的时候她拉住于骞逸的手说我要和你在这里睡,你不要拒绝我。

“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蹭了蹭枕头,在彻底沉睡前又嘀咕了一句。

“死直男眼里什么都是红色,吃醋就直说。”

 

06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于鹤都没有什么实感。

她没睁眼,害怕只是自己一场酒后沉沉睡去的梦,更害怕前半部分是真实存在,而摸着她脸的手、温柔的回应和吹风筒里的热气都是极难过下生出的不切实际的绮丽幻想。最终她深吸一口气确定了被褥的气味,和她身上常有的沐浴露味道不同。

她闭着眼睛紧张地往旁边摸去,没有碰到人,但是另一边是很明显凹陷的还留有体温的床褥。……所以昨晚是一起睡的吧?!于鹤这个时候才突然开始感到害羞,柔软的被子擦过嘴唇又像极昨天那个轻轻的吻。把头埋在被子里感觉到自己脸越来越烫,于是把头猛地冒出来深吸一口气。

恨不得重温个百来遍的于鹤突然从傻笑迅速垮下来,唉——她长叹一口气,为什么这么短这么轻呢,是不是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呢?她夹起被子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到一半听到门口传来不甚清晰的笑声。

“你笑什么啊于骞逸!”于鹤手里拿了于骞逸的枕头砸过去,被他轻松地接住然后拎着走向床。他要过来了,于鹤心里突然砰砰地开始跳,明明是相处了14年的人,这一晚以后一切好像都不一样啦,他上挑的嘴角弯起来的眼睛向她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怎么一晚过去就像加了一层滤镜,一点不好都挑不出来了呢。于鹤还发呆着,脸上却突然感觉到另一种体温,“小姑娘想什么呢?脸这么烫。”

“啊!”于鹤迅速把被子拉过头顶。

“行啦,起来吃早餐,今个儿怎么没被锅碗瓢盆吵醒啦?不是天天抱怨我弄出动静太大逼你起床来着。”于骞逸去扒拉那层被褥,于鹤隔着被子对他拳打脚踢,闹着闹着于骞逸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在被子上。于鹤急急忙忙地拉开被子看他有没有事,结果一抬眼也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

太近了。

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于骞逸喉结上下滚动了。

然后就接吻啦,一个不那么短的,带点幼稚青涩的吻,只是嘴唇轻轻地蹭着,没有一点过线的迹象。于鹤很紧张,感觉也很好,但是这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书里不都写着,咳,情到浓时总会顺水推舟。

于是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于骞逸一睁眼就看到了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姑娘直直地不知道盯了他多久,不禁失笑:“怎么了?哥哥又让你不开心了?”

于鹤有点气鼓鼓又有点委屈地说了:“你是不是嫌我没刷牙!”电视剧里明明都是那样的呀,于骞逸这把年纪不可能不懂,“你都是故意的你不愿意……”说了以后又觉得害羞,不好意思地扑进他怀里。于骞逸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狂笑,一边笑一边说,于鹤啊于鹤你总裁文看太多了,都怪我没看好你。于鹤咬着牙去掐他的痒痒肉,闹得于骞逸喊投降。最后身上挂着个小丫头直接站起来,拍拍她背说要带妹妹刷牙洗脸吃早餐啦。

于鹤闻言突然笑了,凑到他耳边说:“我只吃我男朋友做的早餐。”

“那没办法,我又舍不得浪费食物,那我就只能是你男朋友了。”于骞逸装着委屈又勉强的语气回应她,后半句话却憋不住带了笑腔音调走高到破音。于鹤搂紧了他的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甜蜜蜜地带个响地亲在他脸侧,“原来当我男朋友这么开心呀,没准备奖状来着,先刻个印章给你吧。”

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餐,于骞逸收了碗碟去洗碗,于鹤从椅子上下来不穿鞋踮着脚去冰箱偷樱桃吃,被发现偷吃的时候于鹤还瘫在沙发上翘着脚傻笑,一颗樱桃咬到一半丰沛的汁水从唇边逸出,于骞逸正要唠叨她不穿鞋没坐姿而且樱桃太冰了,突然却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就假装漫不经心地绕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手机锁屏盯着手机屏,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出一句,于鹤你昨天口红怎么花的这么厉害。

“哟!”于鹤一惊一乍地扑过来,“小于你吃醋啦?还是说于医生业务范围拓展到口红花了是病得治了?”说完自己乐的被樱桃噎住,一边笑一边痛苦地咳嗽。黑脸的于医生一边递水拍背,一边不是很想理她的样子。“好啦好啦,我昨天确实亲了别人,谁叫那会我觉得咋俩没可能,决定试图接受一下别人?哎呀反正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我是真这么想的,反正这个东西没打算骗你的。”说完她偷偷看一眼明显气压低下来的于骞逸,挪到他腿上面对面坐好了,掰着自己的手指没看他,别扭地说了句对不起。

于骞逸叹了口气,说其实确实是我错了,很多时候我只给了你一个结果却没有及时给你一个原因。比如你扯住我白大褂的那一次,我直接当着那么多人把你手一下子拍开,还很凶地叫你不要碰,记得吗?那一次你好长时间没黏我,我也不知道你闹什么别扭,最后也是吵了一架我才知道是因为这个,其实当时只要我跟你说一句白大褂很脏你碰了对你不好,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们啊,因为我的犹豫走了多少弯路。所以于鹤你看,成年人总是很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成熟又理智,懂得的很多,以为放弃是自己在现实逼迫下唯一的出路,其实很多时候只是不愿意尝试的自欺欺人。很多无奈,其实只是自己不想去做去找的各种各样的借口,而不是做不到。”

“我昨晚就决定,我要戒烟了。”

他说完这句话,房子里就安静下来。于鹤的眼睛是笑着的,却蒙上一层水雾,她最后深吸一口气,下巴抵上于骞逸的肩窝,他肩膀就渐渐感到了温热的湿意。

“所以,让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吧,哥哥。”

 

番外小剧场之情人节

在一起没几天就是情人节啦,可是情人节是工作日,而且表白心意的第二天下午于骞逸就一直忙到现在。于鹤委屈咬被脚,明明别人刚在一起都是无时无刻黏在一起来着,而且他们哥哥妹妹哎相处应该比别人更多啊。怎么想都是医生这个职业的错!虽然她现在浅眠的习惯慢慢好了,不会再因为他半夜起来而被吵醒。

但是就是因为于骞逸半夜总有接电话的时候,又怕影响到于鹤睡眠,拒绝了无数次于鹤同床共枕的要求就是了……

于骞逸还开玩笑说以后她读完金融出去工作也是加班到不知道几点,他俩以后的生活就是各起各床,各睡各觉,几个月下来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一次,气得于鹤去挠他脸说他破坏了她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然后她又想了想,霸气地站在沙发上叉着腰说于骞逸你以后去辞职,在家做全职煮夫算了,医生太累了,我养你。于骞逸当时就笑着把她拽到怀里,铺天盖地亲下来。

早餐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快递的电话,她寻思着这两天好像没买东西,懵懵地去拿了个快递,然后拆开一看是一支口红。

于鹤坐在地上抱着快递盒就开始傻笑,然后摸起手机给于骞逸打了个电话,“小哥不错嘛,速度这么快,就是不知道品味怎么样。”

“你哥不是你们学校里那些毛头小子啦,你拆开看看吧,总比你之前那个好看多了。”

说到底还是对那点事耿耿于怀嘛,小气鬼。

然后于鹤打开就开始笑了,这色号,果然男人不管年龄多大品味什么样,对口红的定义都是红,算啦不跟傻子计较,反正他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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